还未等两人从沉默中缓过来。
“砰砰砰!”一声又一声急促的敲门声,震耳欲聋。
“开门开门。”
“把门打开。”
“沈香云,姜吴梅,开门。”
门外的呼喊声,住在石库门里,另外几家租客们都吵醒了,一盏又一盏的灯亮了起来,又很快熄灭。
安静的仿佛无人存在。
大家心里都知道,这么晚、这么嚣张过来敲门的,定是不好相处的人。
沈香云和姜吴梅两人,默契的起身,看着地上那些烧毁的信,想着办法掩盖。
姜吴梅一眼看到了,门口的架子上放着的是这两天的《申报》,她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口,抢在大门被推开之前,手卷着报纸一下扔到到了信上。
煤油灯的火苗,再次将报纸点燃。
这一次的火焰,烧得更快。
此时那扇淡薄的大门已经支撑不住了。
“哐当!”一声,被从外面推开,脆弱的门槛断开,掉在了地上,这是被人以一种极其粗暴的力量从外面撞开,门板重重的撞到了墙上。
沈香云和姜吴梅互相搀扶着对方,一起看向了门口。
沈香云的手,死死的抓住了姜吴梅的手臂,不知是为了寻找支撑,还是想要抓住点什么?
姜吴梅的脸色绷紧,如门口的青苔石,死硬死硬。
那些人还是找过来了!
果然和母亲说的一样,我们被盯上了!
但是为什么,这些年已经低调的不像话,为什么还盯上我们!
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,手上戴着红色袖章的人穿了进来,打头的中年男人,穿着板正,神情严肃,一双眼锐利无比,带着一股子似乎洞察一切的不耐烦,一进屋便冷冷的将目光,扫向了互相搀扶在一起的母女俩。
“有人举报你们行为不轨,藏有可疑信件,与境外敌对势力关系密切。”中年男人的声音不高,却冰冷而严肃。
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如坠冰窖,是要将人死死定死的程度。
还没等,沈香云和姜吴梅说话。
跟在他身后的几人鱼贯而入,准备开始粗暴的检查。
“报告,他们在烧东西。”
一进屋内便看到了翻倒的桌子,以及地上烧去的灰烬。
原本正在门口的中年男人脸色越发阴沉,他快步走进屋内,蹲下身看了那一眼烧掉的灰烬,很难询问。
“你们烧的是什么东西?”
“是……一些报纸。”
“报纸?”
“刚才吵架了,不小心打翻了煤油灯。”姜吴梅抢在沈香云前快速回答。
“呵呵……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吗?”中年男人手一挥,搜查的力度忽然变了。
“哐哐哐哐。”
桌子的抽屉被粗暴的拉开,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哗啦一下,整个倒在地上,放着整齐的书柜,上面所有的书也被一本一本的丢了下来。
衣橱里的衣服也被一件件抖开、寻找。
沉闷的翻动声,以及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,那些简短的口令凌乱的脚步,都像是无形的压迫。
姜吴梅的背脊挺得笔直,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,仿佛要从那坚硬的支撑里汲取最后一点力量。
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为首的中年男人,眼神里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、冰冷的恨意,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留下月牙形的血痕,身体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,仿佛在强行压制着体内那头随时要扑出去撕咬的野兽。
其实他更多的是在克制内心的害怕。
她的视线扫过满地的狼藉,掠过母亲失魂落魄的脸,最终落回那些搜查者身上,希望那些人动作能快一点,早点结束这次默认的搜查。
她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灰烬上,开始庆幸刚才烧掉了这些信。
若不然,今天绝对难逃。
搜查者们显然一无所获。
他们的动作开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。中年男人拧紧了眉头,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客厅每一个角落,最终落在了紧闭的大门内侧。
那里,凌乱地散落着今早送来的几份报纸。一个年轻的搜查队员走了过去,泄愤似的用脚尖拨弄了一下那叠报纸。
“哗啦!”一声轻响,一份报纸被踢开。就在这时,一封薄薄的、边缘雪白的信,赫然从散开的报纸页缝中滑落出来,静静地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。
那簇新的信封,在满室陈旧狼藉的映衬下,白得刺眼,白得令人心头发慌。
时间瞬间凝固了。
姜吴梅的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,那封信是她出门前的那封。
怎么会在这里?
她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她的母亲。
沈香云瞳孔微缩,脸色一寸一寸的坦白。
当看到这封信掉出来的那一瞬间,她忽然觉得有一股无力和可笑。
最后还是会被人发现。
那那些烧掉了的信,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?
“看看这是什么。”中年男人轻则弯腰将信捡了起来,目光在母女两人的脸上不断滑动。
姜吴梅被荒谬感笼罩。
中年男人没有听到臆想中的求饶,他冷笑道:“你们以为烧掉就不会有别的证据吗?若要人不知,除非非己莫为。”
“走!”一个短促的命令从他口中吐出。
搜查的人潮水一般的来,又是退潮一般的离开。
若不是地上的一片狼藉,都不能证明他们来过。
那封被带走的信,没有人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,不知该如何应对……
等待她们的又会是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