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缠绕脖颈!后心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萧漓,方才那电光火石间与死亡擦肩而过!前方,那个从阴影中踱出的黑衣杀手,细长的黑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淬毒的幽光,剑尖一滴暗红的血珠,如同毒蛇垂涎的涎水,缓缓滴落。
身后,鬼手刘气急败坏的尖叫和打手们撞翻杂物、急促逼近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!
绝境!
袖袋深处,那枚符文最为深黯的古铜钱疯狂震颤,一股冰冷、暴戾、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,猛地冲击着萧漓的神智!它渴望鲜血!渴望混乱!渴望撕裂眼前的一切!
“杀…杀光他们…”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在脑海深处嘶鸣。
萧漓猛地咬破舌尖!剧烈的刺痛和腥甜瞬间冲散了那股邪念!她眼神一清,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内衫。不行!绝不能在这里被那邪物影响!
面对那持剑逼近的黑衣杀手,萧漓没有丝毫犹豫,不进反退!身体如同折断的柳条,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向后倒去!同时,她藏在袖中的手闪电般弹出,不是攻向杀手,而是将一把混杂着泥沙和油污的秽物,狠狠砸向黑衣杀手的面门!
这手段下作?保命要紧!
黑衣杀手显然没料到对手如此“不按常理出牌”,下意识地侧头躲避。就这电光火石的迟滞!
萧漓后倒的身体并未落地,双脚在湿滑油腻的墙壁上猛地一蹬!借着反冲之力,她如同离弦之箭,不是冲向杀手,也不是冲向追兵,而是朝着后巷深处、一个堆满破筐烂桶、散发着浓烈馊水臭味的垃圾死角扑去!
“想跑?!”黑衣杀手声音嘶哑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。他手腕一抖,细长黑剑化作一道乌光,如同跗骨之蛆,直刺萧漓后心!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!
追兵也已赶到后巷口,鬼手刘那尖利的声音在叫嚣:“堵住她!别让她跑了!”
前狼后虎!避无可避!
就在那淬毒的剑尖即将刺入萧漓后背的刹那——
咻!
一道尖锐的破空厉啸撕裂了混乱的空气!
一点银芒,如同黑夜中坠落的流星,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后发先至!
铛!!!
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在狭窄的后巷炸响!火星四溅!
那致命刺向萧漓后心的黑剑,竟被一柄横空飞至、造型古朴、剑身闪烁着幽蓝寒芒的连鞘长剑精准地格开!巨大的力量让黑剑瞬间荡开,黑衣杀手手臂剧震,闷哼一声,踉跄后退一步,眼中首次露出惊骇!
萧漓只觉得一股凌厉的劲风从头顶掠过,带着熟悉的、如同松柏般的冷冽气息!她扑入垃圾堆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翻滚卸力,同时猛地回头!
只见巷口昏暗的光线下,一个身着月白色劲装的挺拔身影如同天神降临,稳稳地接住了那柄倒飞而回的幽蓝长剑!剑鞘古朴,剑柄上镶嵌的蓝色宝石在幽暗中流转着冰冷的光泽。来人面容俊朗,剑眉星目,此刻却绷得紧紧的,眼神锐利如电,死死锁定着那持剑的黑衣杀手和巷口涌来的打手!正是靖王世子,赵珩!
“何方宵小!胆敢在京畿重地行凶!”赵珩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,带着凛然正气和不容置疑的威严!他手腕一抖,幽蓝长剑呛啷一声出鞘半尺,森寒的剑气瞬间弥漫开来,将巷口的打手们逼得气息一窒!
“世…世子?!”鬼手刘看清来人,蜡黄的脸瞬间煞白如纸,如同见了鬼!他怎么也想不到,这位高高在上的宗室贵胄,会出现在这种腌臜之地!
“走!”那黑衣杀手反应极快,眼见事不可为,毫不犹豫!他猛地掷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弹丸!
砰!
弹丸落地炸开,瞬间爆发出浓烈刺鼻、辛辣无比的黄色烟雾!瞬间将狭窄的后巷笼罩!
“咳咳咳!”
“我的眼睛!”
“有毒烟!快退!”
打手们猝不及防,被呛得涕泪横流,剧烈咳嗽,瞬间乱作一团。
赵珩眼神一厉,屏住呼吸,长剑在身前舞出一片幽蓝光幕,护住周身要害,同时厉喝:“贼子休走!”便要冲入烟雾追击!
“别追!”萧漓沙哑的声音从垃圾堆后传来,带着急促的喘息,“烟雾有毒!小心埋伏!”
赵珩身形一顿。烟雾弥漫,视线受阻,确实极易遭暗算。他恨恨地收住脚步,警惕地注视着烟雾翻腾的巷子深处。混乱中,只听到几声杂乱的脚步声和鬼手刘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迅速远去。
黄色烟雾渐渐被夜风吹散。后巷里只剩下满地狼藉,翻倒的破筐,碎裂的瓦罐,还有…一个蜷缩在角落、穿着灰色短褐、胸口插着一柄短小淬毒匕首的尸体——正是那个被萧漓铜钱射中手腕的打手!他脸色青黑,双眼圆睁,显然是在混乱中被灭了口!
赵珩脸色铁青,收剑入鞘,目光扫过那具尸体,最终落向垃圾堆的方向。
萧漓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,后背被撕裂的粗布外袍下,一道寸许长的伤口正缓缓渗出鲜血,染红了内衫。她脸色有些苍白,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,只是看向赵珩的目光,充满了复杂的审视和一丝…警惕。
“是你?”萧漓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朗,带着少年人的质感,却没了之前的慵懒,只有冰冷的疏离,“世子殿下真是好兴致,深更半夜到这‘醉忘忧’来赏月?”
赵珩被她话语中的讽刺刺得眉头紧锁,心中那点“英雄救美”(?)的微妙情绪瞬间被冲淡。他盯着萧漓那张蜡黄易容下依旧难掩清俊的脸,想到雨巷的追逐、茶馆的预言、此刻的险境,心中的疑惑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。
“本世子追踪可疑之人至此,恰好遇见宵小行凶,路见不平罢了。”赵珩的声音带着世家子弟固有的矜持和冷淡,目光却锐利地审视着萧漓,“倒是你,易容改装,深夜在此龙蛇混杂之地,惹上这等杀身之祸,意欲何为?那孙谦之死,是否与你有关?”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核心!
萧漓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冰冷的讥诮:“与我有关?世子殿下不去查那些手持利刃、当街杀人的凶徒,不去查那死状诡异的孙谦,反倒来质问我这个差点被灭口的‘可疑之人’?好一个路见不平!好一个靖王世子!”
“你!”赵珩被她噎得一滞,俊脸微红,随即涌上怒意,“牙尖嘴利!若非本世子出手,你此刻早已是一具尸体!”
“哦?那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,叩谢世子殿下救命大恩?”萧漓毫不示弱,眼神冰冷,“然后呢?世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‘可疑之人’?押送京兆府?还是带回王府严加审问?”
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,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,互不相让!巷子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、馊水味和尚未散尽的辛辣烟雾,气氛剑拔弩张。
就在这时,萧漓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赵珩紧握剑柄的手。那只骨节分明的手,虎口处,沾染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…深褐色粉末?那是刚才格挡黑剑时,从剑身上震落的!
这粉末…这气息!
萧漓瞳孔骤然一缩!是龟甲!鬼手刘怀里那块龟甲碎片被震落的粉末!上面残留的邪气,与寒潭边那块如出一辙!
赵珩也察觉到了萧漓目光的异样,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虎口,也发现了那点不起眼的深褐粉末。他下意识地捻了捻,一股极其微弱、却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滑腻感顺着指尖传来。
“这是…?”赵珩皱眉。
“孙谦死时手里攥着的,就是这种东西。”萧漓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凝重,之前的针锋相对瞬间消散,“带着邪气,能惑人心智。刚才袭击我的人,还有巷口那些打手,都是冲着持有这东西的‘鬼手刘’来的。而我,只是碰巧在追查他。”
她的话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赵珩心头!孙谦的死、龟甲的邪气、当街的刺杀…这一切瞬间串联起来!眼前的少年(阿漓),根本不是在作奸犯科,而是在追查一桩牵连甚广、危险至极的诡异命案!自己之前的偏见和质问,此刻显得如此可笑!
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更深的震撼涌上赵珩心头。他看着萧漓苍白的脸和后背渗血的伤口,看着她眼中那份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冷静和洞察,再想到她之前那匪夷所思的预言和鬼魅般的身法……这个“阿漓”,这个国师萧漓,她的身上,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?她追查此案,又是为了什么?
“鬼手刘…”赵珩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情绪,声音恢复了沉稳,“本世子…亦在追查此人。他牵扯的,恐怕不止孙谦一案。城西军械库失窃的一批旧弩图纸,失踪的线索也隐隐指向他背后的势力。”
军械图纸?!萧漓心中剧震!孙谦的“横财”与旧库陈粮有关,鬼手刘又牵扯军械失窃…这背后的网,比她想象的更大!也更危险!
“所以?”萧漓挑眉,看着赵珩。她知道,这位骄傲的世子,此刻正经历着巨大的心理转变。
赵珩迎上她的目光,眼神复杂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:“此地不宜久留,追兵随时可能返回。你受伤了,需要处理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,“关于此案…关于‘鬼手刘’和他背后之人…本世子…需要知道你所掌握的一切。或许…我们可以…合作。”
“合作?”萧漓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,看着赵珩眼中那份挣扎过后沉淀下来的认真,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…对真相的渴望。她忽然扯出一个带着血色的、有些虚弱的笑容,“好啊。不过,世子殿下,你欠我一条命,这合作…得听我的。”
她没等赵珩回应,转身,踉跄着朝巷子更深处走去,那里有她预留的脱身路径。后背的伤口在动作间传来阵阵刺痛,但她脚步未停。
赵珩看着那抹倔强而神秘的靛青背影,握紧了手中的剑柄。幽蓝的剑身在夜色中泛着冷冽的光。他不再犹豫,快步跟了上去。夜色深沉,危机四伏,两个本应毫无交集的人,却因一场血腥的阴谋和一块诡异的龟甲,被迫踏上了同一条充满荆棘与未知的道路。
而在萧漓袖袋深处,那枚震落了粉末的古铜钱,正无声地、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、杀意和刚刚缔结的、脆弱的同盟气息。深黯的符文深处,幽光流转,一丝极其隐晦、充满恶意的意念波动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悄然扩散开来。
寒潭方向,黝黑死寂的水面下,仿佛有什么东西,被这波动惊扰,缓缓睁开了无形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