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,在“老人专座”的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赵大爷正和棋友们复盘上午的棋局,面前的茶杯里泡着餐厅新提供的免费菊花茶——这是继老人专座后推出的又一项爱心措施。“你看这花瓣舒展得多匀,比家里的野菊花温和。”赵大爷用茶杯盖撇着浮沫,语气里满是满意。负责茶水间的小林每天天不亮就去市场挑菊花,邢成义特意嘱咐过:“要选那种含苞待放的,泡出来不苦,老人喝着舒服。”
这阵子餐厅的爱心措施像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。考虑到有些老人习惯自带饭菜,张磊让人在角落加了个“加热区”,微波炉旁贴着手写的使用说明,字是陈露写的,一笔一划格外工整。有次独居的李奶奶拿着冻成硬块的饺子来加热,陈露怕她等得着急,站在旁边陪着聊天,从饺子馅说到孙子的期中考试,等饺子热好时,李奶奶的眼眶红了:“闺女,你比我那半年不回家的儿子还贴心。”
周边商户们看在眼里,也跟着添柴。社区诊所的王医生每周三下午都会来餐厅坐半小时,说是“给老人们量量血压,顺便蹭碗邢师傅做的疙瘩汤”。他带来的血压仪就放在服务台,陈露特意找了块蓝布盖着,上面绣着“免费测血压”——那是她晚上在家用十字绣绣的。理发店的托尼老师更有意思,听说餐厅有不少老人行动不便,直接把理发工具搬到了餐厅的休息区,每个月最后一个周六来给老人们剪头发,剪完还会笑着说:“剪精神点,下周来吃饭才对得起邢师傅的新菜。”
员工们的鞠躬礼也练得越发自然。有天暴雨,外卖员浑身湿透地冲进餐厅取餐,小张递伞的时候下意识鞠了一躬:“路上小心,雨大慢点开。”外卖员愣了愣,接过伞时说了句“谢谢,你们这儿真不一样”。后来这位外卖员每次来取餐,都会特意把电动车停得离餐厅门远些,怕泥水溅到门口的台阶上。
后厨里,邢成义的创新菜试菜正到关键时候。他想做道适合老人吃的软嫩荤菜,试了三次都不满意——第一次用五花肉炖得太腻,第二次换排骨又怕塞牙,第三次干脆把鸡肉剁成肉末,和山药泥混在一起蒸,取名“鸡茸山药盏”。试菜那天,他请了赵大爷几个老人来当评委,赵大爷舀了一勺放进嘴里,没嚼两下就咽了,咂咂嘴说:“这玩意儿好,不费牙,还带点甜。”邢成义当即拍板:“就它了,明天加进老人套餐。”
陈露的培训课也越来越细致。她发现有些老人听力不太好,特意教员工说话时要微微前倾,声音抬高些但不能喊:“就像跟自家奶奶说话那样,得有耐心。”有次新来的服务员小吴给耳背的张爷爷点餐,连说三遍“今天有鱼”,张爷爷都没听见,小吴急得直摆手,陈露走过去,凑到张爷爷耳边慢慢说:“张爷爷,今天的鲈鱼是清蒸的,刺少。”张爷爷立刻笑了:“我就爱吃鲈鱼,还是小陈懂我。”
徐涛和熊立雄在后厨练起了“无声配合”。徐涛切菜时刀碰到砧板的节奏有讲究——“笃笃笃”是要葱花,“笃笃”是要姜末,熊立雄一听就知道该递什么。有次客人点了道“翡翠豆腐”,要求“嫩到能抿化”,徐涛把豆腐切成薄片,熊立雄立刻调了温油慢煎,两人没说一句话,却把豆腐煎得外酥里嫩,客人吃完特意跑到后厨道谢:“这手艺,比我家老婆子做的还合口味。”
餐厅渐渐成了周边的“信息枢纽”。王大妈在这儿听说隔壁楼的小张要转租房子,正好告诉了要找房的远房侄女;老陈的水果店进了新上市的葡萄,在餐厅吃饭时一提,下午就有员工订了两箱。大家说这儿比菜市场还热闹,不仅能填饱肚子,还能听到新鲜事,交到新朋友。
有天傍晚关门前,邢成义在后厨收拾,听见前厅传来笑声,走出去一看,赵大爷正给几个员工讲过去的故事,陈露他们围坐着听得认真,时不时有人给赵大爷添茶水。夕阳的光落在他们身上,暖融融的。邢成义忽然觉得,自己当初说“食堂该装着过日子的人”,原来早已实现——这些老人、员工、街坊,就像一家人,在这个餐厅里分享饭菜,分享故事,分享日子里的甜。
接下来的日子,餐厅又打算加个“儿童角”,摆上小桌子小椅子,再放些绘本和玩具,方便带孩子的家长吃饭。邢成义已经开始琢磨儿童餐的菜谱,陈露在准备儿童角的安全提示,徐涛和熊立雄研究着怎么把胡萝卜切成小动物的形状。谁也不知道这个餐厅还会有多少新变化,但大家都知道,这里的每一个变化,都会带着温度,就像那碗永远热着的骨汤,永远等着要回家的人。
午后三点的骤雨来得毫无征兆。先是窗玻璃被豆大的雨点砸出闷响,接着风裹着水雾灌进餐厅,靠窗的老人专座瞬间积起水洼。赵大爷的棋盘刚摆到一半,楚河汉界就被漫过来的雨水冲得模糊,他慌忙用搪瓷缸子去挡,却被陈露一把拉住:“大爷您别动,我来!”
陈露刚把老人扶到干燥的座位,就见熊立雄举着塑料布冲过来。他踩着积水往窗边跑,橡胶靴踩出的水花溅到裤腿上,却没忘了给让路的客人鞠个躬。“快搭把手!”他把塑料布往窗框上按,徐涛已经搬来四个装满大米的麻袋,两人合力把布角压牢——那是今早刚到的新米,原本要明天才开封。
后厨的邢成义正盯着蒸锅,突然听见“哗啦”一声闷响。跑出去才发现,后厨通风口的挡雨板被狂风掀了,雨水顺着管道往下淌,正好浇在备菜台上。他抄起旁边的不锈钢盆去接水,手腕却被飞溅的碎玻璃划了道口子。“师傅!”小张举着创可贴冲过来,弯腰时后腰的围裙带子还在滴水——他刚把前厅的地拖了三遍,现在又来抢着擦备菜台。
雨最大的时候,餐厅门口积起了没过脚踝的水。有客人想进来避雨,却在台阶前犯了难。传菜员小李二话不说脱了鞋,光脚站在水里:“我背您进来!”他背第一个客人时还趔趄了一下,背到第三个,后颈的汗珠已经和雨水混在一起。旁边卖伞的刘嫂看见,抱来一摞一次性鞋套:“给客人套上,别让孩子着凉!”她自己则站在门口指挥:“往这边走,台阶这儿垫了麻袋!”
最惊险的是冷藏柜。电路总闸在墙角,积水已经漫到开关盒边缘。张磊举着绝缘手套蹲在地上,老周举着伞给他挡雨,伞骨被风吹得弯成了C形。“再退半步!”张磊盯着开关的手稳得没抖,等他拉下总闸,老周的衬衫已经能拧出水,却还笑着说:“幸好咱上周刚换了防水插座,不然这一柜子肉就废了。”
后厨的积水渐渐漫到脚踝,邢成义却突然想起什么:“老人专座的保温垫!”那是给老人们冬天暖餐盘用的,现在通着电,万一进水就糟了。他踩着积水往前厅跑,陈露已经在那儿了——她正跪在地上拔插头,裙摆浸在水里也没顾上,见邢成义来,举着插头笑:“刚拔下来,还热乎着呢。”
雨势稍缓时,赵大爷突然招呼棋友们:“走,搭把手!”四个老头找了拖把,跟着员工们一起擦地。赵大爷的老花镜滑到鼻尖,他用袖子一擦,镜片上的水痕反而更重:“想当年我在厂里抗洪,比这水深多了!”他擦得卖力,拖把杆都被攥出了指印。
傍晚雨停时,餐厅的灯重新亮起。被淋湿的客人坐在刚擦干的座位上,喝着陈露端来的姜茶,小张正给大家重新上热菜——刚才紧急转移时没来得及上桌的菜,后厨又重新做了一份。有客人要付钱,张磊摆摆手:“就当是雨天福利,咱餐厅没别的,热乎饭管够。”
邢成义在后厨看着这一切,手腕上的创可贴已经湿透,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。徐涛正在重新切菜,刀碰到砧板的声音比平时更响;熊立雄在检查冷藏柜,哼着不成调的歌;陈露在前厅笑着给客人添茶,裙摆上的水迹还没干。窗外的彩虹刚爬上屋顶,餐厅里的姜茶香混着新炒的菜香,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。
有个小姑娘指着墙上的“老人专座”木牌问:“爸爸,字没被水泡坏耶。”她爸爸笑着说:“因为好多人一起保护它呀。”邢成义听见了,突然明白——餐厅能扛住这场雨,不是因为设备多好,是因为有人脱鞋背客人,有人冒雨抢拔插头,有人带着老花镜擦地。这些人凑在一起,就没有跨不过的坎。
也许,你一直在等待,爱心的到来,却不知,你只有把机会给别人,他才会把爱心给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