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定睛一看,却看不到顾声眼中那些疯狂的情绪,仿佛只是一场错觉。
顾声跪在地上,身形略显单薄。
蝉翼般的睫毛垂下,遮住眼眸中翻涌的神色,内心的狂跳一点点被死死压下去。
才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,若不是衣袍宽松,这副狼狈模样,必然被黎初初一览无余。
他,失控了。
“我行得正,坐得直,说不会做的事情便不会做,你可不必这个态度。”
黎初初站起身,与顾声拉远两步距离。
她是要当好人的,这个事情必须解释清楚,不然顾声还当她是那个只会绑架威胁的太子妃。
可苍白的话语显得无力,一个刚刚绑架过自己父母的人,忽然说一堆改过自新的话,顾声怎么可能相信。
顾声拖着身子站起来,高大的身形顿时在地上落下一片巨大的阴影。
光从他身后透过来,黎初初脚下的绣花鞋顿时盎然失色。
“你要做什么?”
男人靠近带来压迫,黎初初紧紧盯着他漆黑的眼眸,好似能将人吞进去的漩涡。
黎初初手指上的疼痛带着麻木,像是被蚂蚁啃食过一样。
该不会又要让她打他吧?
那怎么行。
多疼啊!
可怜她娇气的手。
“我相信你说的话。”顾声薄唇微启,眸中那汪泉水一派平静。
“什……么。”
黎初初反应过来,有些不可置信,顾声的声音已经染上几分认真。
“就像你说的,我跟随你,你许我一场荣华富贵,一言为定。”
黎初初看着面前伸出来的手,愣半天,本就麻木的手变得冰凉。
到底要不要伸?
放在前世,她早就伸出去了。
之前说过给他自由,他当成是她的试探。
可黎初初个还是想要一试,她要做好人,留顾声在身边做什么。
“顾声,要不然……”
“我答应做的你谋士,可你答应我的这一切,也必须要做到,倘若你做不到……”顾声低低沉沉的声音打断黎初初要说的话。
“倘若太子妃做不到……有句话说得好,宁可得罪君子,不可得罪小人,顾某身份低微,没有能与太子妃相抗衡的权势,可做了小人,有的是办法叫太子妃路上跌倒。”
赤裸裸的威胁,如寒冬腊月吹过来的冷风,刮在脸上,刀割一样疼。
黎初初相信顾声能做到。
他的头脑,足以颠覆一个皇朝,前世她差点登上帝位,顾声最是功不可没。
“做得到,当然做得到!”黎初初斩钉截铁。
就算做不到也得做得到了。
荣华富贵嘛,大不了她偷萧璟的钱养他。
反正萧璟有的是钱。
等萧璟继位,天下都是萧璟的,能偷的更多。
“什么做得到?”门忽然从外面推开,徐煜笑着进来。
他手中提着一包药,胸口微微起伏,喘着气的同时,鬓角的汗水不停往外流。
黎初初心头咯噔一下,猛地看向一边站着的顾声。
还好他站起来了,不然误会大了。
看徐煜满脸红光,笑容从嘴角差点咧到耳根,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,应当是只听到最后一句话。
黎初初张了张嘴,身边忽然盖过来一道阴影,顾声站在她面前,对着徐煜道:“自然是说抓药这点事,小将军一定能做到。”
这就开始护上了。
顾声真上道,
都不用她自己思考怎么回答。
徐煜挠挠头,笑容如同三月的清泉,羞赧道:“抓药这点小事,不算什么。”
眼睛不觉瞟向黎初初那张脸,白里透红的,光是站在那里,就觉得赏心悦目。
好似为她做什么都值得。
梨姑娘人真好,跑个腿这样的小事她都如此放在心上,小事都能如此感恩的女子,世上不多了。
如此想着,徐煜脸上涌出一股热意。
“小将军上心了,只是这药……”
黎初初本想说感激的话,目光瞥见他手中的包裹,满满一包,比顾声本来抓的还要多。
“买的是不是太多了?”
“我想着,顾兄这里不是没有了嘛,要是剩下了,放在他这里,下次若是用得上也方便。”
黎初初摸向腰间,想找些银两给徐煜,奈何腰间空空如也。
“钱袋放在玉灵那里了,等会儿再将药材钱给二位。”
不仅要给徐煜,顾声也要给。
徐煜睁大眼睛,忙摆手道:“不必给,这点钱都不算什么,顾声的那份,我来出就好。”
让梨姑娘出钱,岂不是显得他抠搜得很。
“是我带梨姑娘出来的,梨姑娘本没有花这个钱的打算,无论如何也该我来出。”
黎初初沉吟:“这……不好吧。”
从前没看出来,徐煜这么大方。
可能上辈子徐家灭门得太快,没有机会看见。
瞧瞧,多好一个少年,谁能想到,前世竟然被她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整整三年。
那双眼睛每每看向她时,从没有现在这样的纯粹,只有恨意。
她真该死啊!
黎初初愧疚心上头,前世的她可真是个禽兽!
徐煜摸向自己腰间,“没什么不好的,我有的是……钱……钱呢?”
他腰间系起来的钱袋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,翻出来的丝线稀稀落落挂在腰带上的玉石上。
“如此整齐的口子,是被刀划出来的。”顾声仅仅是看一眼,便得出结论。
黎初初咋舌,现如今的小偷偷钱都用上刀子了啊。
这么大一个口子,银子掉下来不会砸中徐煜的脚吗?
徐煜猛然拍桌:“我就说怎么走着走着老是绊到石头!”
黎初初:“……”
顾声:“……”
心真大。
徐煜满脑子都是想赶紧给黎初初把药带回去,根本来不及顾脚下。
黎初初被徐煜送回东宫的时候,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。
太子与苏云落和苏侍郎早就用好膳,父女二人早早已经离去。
黎初初脚刚踩上台阶,顿一下。
“玉灵,你去库房挑一些好的云锦料子来,我做个荷包。”
补偿一下徐煜,不然心里过意不去。
她,可是要当好人的。
拿人东西算什么。
玉灵从库房回来时,脸上挂着泪,昭明殿内的蜡烛映着她含泪的双眸,如无枝可依的蒲柳。
“太子妃,奴婢没有取到云锦,周小姐说,那些料子,早就用来做锦囊,赏花宴当做礼品赠与礼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