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下的浴室比李知许想象中更宽敞,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,巨大的浴缸靠着落地窗,能看到外面沉沉的夜色。阿芸帮她放好热水,又拿来一套全新的浴袍,便识趣地退了出去,临走时还体贴地带上了门。
李知许并没有立刻泡澡,而是借着镜子的反光,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。浴室门是磨砂玻璃的,锁是普通的球形锁,外面应该能轻易打开。窗外装着和房间里一样的防护网,逃跑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灭了。
她快速冲了个澡,换上浴袍时,指尖无意中碰到了藏在袖口的手术刀——刚才下楼时,她特意把刀藏在了那里。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,正准备开门出去,却发现门把无论怎么拧都纹丝不动。
被锁上了。
李知许的心沉了下去。许知珩果然还是不放心她。
她在浴室里待了很久,直到外面传来许知珩的声音:“好了吗?”
“门打不开。”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。
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,门开了。许知珩站在门口,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,没说话,只是侧身让她过去。
回到房间时,李知许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,手术刀还在。她假装累了,径直走到床边坐下,准备趁许知珩不注意,把刀重新藏回枕头下。
但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。
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枕头的瞬间,许知珩突然伸手,一把掀开了枕头。
银色的手术刀掉落在地毯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许知珩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,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,寒意刺骨。他弯腰捡起那把刀,指尖捏着刀刃,危险地眯起眼睛:“你带这个做什么?”
李知许的心跳得像要炸开,却强撑着迎上他的目光:“我的东西,我想带就带。”
“带把刀,想杀我?”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“难道不行吗?”李知许豁出去了,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,“你把我关在这里,监视我的家人,你就是个魔鬼!我杀你有什么错?!”
她猛地扑过去,想夺回那把刀。那是她唯一的依仗,哪怕只是握着,也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有反抗的余地。
许知珩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冲动,下意识地侧身躲开。李知许扑了个空,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,而许知珩手里的手术刀,在两人拉扯的瞬间,划过了她的脸颊。
“嘶——”
刺痛感传来,李知许倒抽一口冷气。她抬手摸了摸脸颊,指尖沾到了温热的血。
许知珩也愣住了。他看着她脸上那道鲜红的伤口,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无比,有震惊,有懊恼,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。
“知许……”他下意识地想去碰她的脸,却被李知许猛地躲开。
“别碰我!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一半是疼,一半是绝望。她能感觉到血顺着脸颊往下流,黏糊糊的,很不舒服。
许知珩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。他紧紧攥着那把手术刀,指节泛白,最终却用力将刀扔到了墙角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“阿芸!”他对着门外吼道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阿芸很快跑了进来,看到李知许脸上的血,吓得脸色发白:“许先生……”
“叫张医生过来,立刻!”许知珩的语气不容置疑,“让他带上最好的去疤药和缝合工具!”
“是!”阿芸不敢耽搁,转身就往外跑。
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李知许挣扎着站起来,想离他远一点,却因为失血和刚才的冲击,一阵头晕目眩,差点再次摔倒。许知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,这一次,她没有力气再推开他了。
“别动,小心伤口裂开。”他的声音放低了些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,“张医生是最好的整形医生,不会留疤的。”
李知许闭上眼,没理他。留不留疤,对现在的她来说,又有什么意义呢?她已经被这个男人困在了地狱里,脸上的伤,不过是这地狱里又一道丑陋的印记。
没过多久,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,带着一个巨大的医疗箱。他显然对这里很熟悉,进门后没多问,直接走到李知许面前,拿出消毒用品和器械。
“李小姐,我需要先清理伤口,可能有点疼,您忍一下。”张医生的语气很温和。
李知许猛地偏过头,避开他的手:“我不用他治。”
她就是死,也不想接受许知珩安排的“好意”。
“知许。”许知珩的声音沉了下来,“别闹了,这是为你好。”
“为我好?”李知许冷笑,脸上的血混着眼泪往下掉,“把我关起来,害我受伤,这就是为我好?许知珩,你少假惺惺了!”
她的挣扎很激烈,张医生根本无法下手。许知珩的耐心一点点耗尽,他看着李知许脸上不断渗血的伤口,眼神越来越暗。
“给她打镇定剂。”他对张医生说,语气里带着一种决绝。
“许先生……”张医生有些犹豫。
“照做!”
李知许听到“镇定剂”三个字,挣扎得更厉害了:“许知珩!你敢!我不要打针!放开我!”
但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许知珩。他轻易就按住了她的肩膀,让她动弹不得。张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,拿出针管,快速地注射进她的手臂。
药效来得很快。几分钟后,李知许的挣扎渐渐停止了,眼皮越来越沉,最终彻底闭上了眼睛,陷入了沉睡。
在她失去意识前,她感觉到许知珩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血迹,动作温柔得不像他。
……
李知许醒来时,天色已经亮了。
脸上的伤口被处理过了,贴着一层薄薄的无菌敷料,没那么疼了。她动了动手指,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,身上盖着被子。
房间里很安静,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光斑。
她转过头,看到许知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睡着了。
他大概是守了一整夜,眼下有淡淡的青黑,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柔和了许多,少了几分戾气,多了几分疲惫。阳光落在他的侧脸,勾勒出清晰的轮廓,竟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丝脆弱。
但李知许并没有因为他的状态而心生怜悯,罪恶永远都是罪恶。
就在这时,许知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四目相对的瞬间,两人都愣住了。
许知珩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恢复了平静。他站起身,走到床边,声音有些沙哑:“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
李知许没说话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。
他似乎想说什么,张了张嘴,最终却只是伸出手,指尖轻轻拂过她脸上的敷料,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。
“张医生说,只要好好护理,不会留疤的。”他低声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,“别再闹了,好吗?”
李知许猛地别过脸,避开他的触碰。她不想看到他这副样子,更不想因为他这瞬间的温柔而动摇。
这个男人,是囚禁她的恶魔。
这一点,她永远都不能忘。
许知珩的手僵在半空,最终缓缓收回。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,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最终什么也没说,转身走出了房间。
门被轻轻带上,隔绝了两个世界。
李知许躺在床上,望着天花板,眼泪无声地滑落。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,心里的痛却更甚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,就被困在这真假交织的囚笼里,看不到一丝出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