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昏下,一声刺耳的警鸣划过老旧街区后,熊熊大火彻底覆灭面前少年佝偻的背影。
“哟,这是老宋家孩子吧?”
“那可不,你瞅瞅这大火...可怜了从小没妈,现在又没了爸...”
“你瞎说啥呢,都是领居你会不会说点好听的?”
人声嘈杂,此刻消防员对讲机里的声音,就像是某种救命的稻草。
“队长,人已经没气了。”
话音刚落,人群中就传来了哭声,唯独先前跪在地上的少年,一动不动。
少年眉眼清秀,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,如今却像丢了魂的提线木偶般麻木。
他不懂离别,但他知道藏在口袋里的满分成绩单,从今往后,将再也不会有人细心为他整理起来,只剩下面前滚烫的大火,永远灼烧着他的十五岁。
世界既充忙又纷杂,脚步荡起的灰尘夹杂着令人生厌的时间,在这一瞬,随着大火熄灭的焦味永远定格在记忆里。
直到一块洁白的湿巾出现在他干涩的眼前,像是洪水般汹涌,彻底压垮了少年挺直的背脊。
“我想吃章鱼小丸子了,你擦干净买给我。”
少女说完侧过了身,没有多余再看他。
裹着西红柿酱的五颗章鱼小丸子,像是这个年纪里,仅有的那点甜。
“砰”的一声,散落在地上的玻璃渣将他思绪拉回了现实,男人仰起头,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女人。
“李顺云,别让我去把你店砸了。”
随着女人关掉手机的动作,那通电话彻底陷入了单方面的忙音之中。
昔日里的少女站在琳琅的破碎红酒杯中,忽然垂眸看向他,“跪疼了?”
她说这话时带点玩味,顺手勾起了男人侧脸,那双眼睛像是泛着秋水的桃花,虽然看起来冷漠,但却生的含情,极具迷惑性。
他当年就是被这双眼睛骗过,成了像她床头玩偶一样随意丢弃的存在。
但现在,他不想再因为这个女人牵动情绪。
“跟你没关系。”
男人伸手推开了她的手,甚至心虚到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
朱岁暖愣了一瞬,随即笑了起来,她蹲下身子看向他,伸手掰正了他的下巴后,吻了他的唇。
很轻的一个吻,却让他仅存的那点理智,随着她唇间喊出他的名字后慢慢消逝。
“宋祁安,我们早就没办法分开了...”她顿了顿,看向他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雾霾,“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,你这辈子,只能和我抱团取暖。”
她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,像是怕他真的会逃走一样,立马延续了那剩下的半个吻。
冷冰冰的空气里弥漫着女人身上的体香,他手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余温,像是慢性毒药般,不停侵蚀着彼此麻木的灵魂。
也好像,朱岁暖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方式。
客厅里寂静无声,只有时而几声女人的闷哼,还有沙发的晃动声,像是刻意回避般,两人都很识趣的没有再提其他的话。
情到深处时,她忽然拉着宋祁安的手,“我不许你离开。”
她话音难得软绵绵的,像是恼人的小猫,让他又爱又恨,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他又一次满口答应了下来。
如果时间能暂停,他们这样就好。
可惜的是,偏生天不如意,她和他,好像注定彼此折磨。
凌晨四点的时候,阳台忽然亮起了一点红光,尼古丁混着海棠花香,顺着月明星稀的夜,嵌入朱岁暖凌乱无序的心。
她低头看向空荡荡的马路,这个点一丝路灯都没有,漆黑一团的世界里,只有几缕淡淡的的风,带过她的心烦意乱。
直到滑落的烟灰烫到朱岁暖的手背,她才如梦初醒般,掐掉了早已燃尽的烟蒂。
手背上的灼痛感,就像是宋祁安和她的吻,酸涩之中夹杂着疯狂的痛,一点一点腐蚀双方为数不多的耐心,直到最后,彻底消磨殆尽。
......
“暖姐,我今年才20。”
一旁沙发上的朱岁暖抬眼看了对方一眼,有点明显的倦意,“我知道。”
“所以你真的要整成这样吗?”李顺云把手里的那张图纸拍的啪啪作响,甚至有些无奈。
朱岁暖顺着他手心看了眼图纸,一瞬间无语到极点。
——是张极具抽象感的黑人迷惑表情包。
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宋祁安,都不自觉皱了下眉。
李顺云压根没注意到两人变化,继续把那张图纸恨不得捅穿了似得拍的当啷响,“暖姐,你先不说我能不能给你把脸整成这样,行哥那里我们怎么交代?我还没谈过对象啊呜呜呜呜呜...”
沙发上的朱岁暖还穿着丝质的睡裙,她早上是被李顺云在门口一通电话吵醒的,还有些刚起床的不耐烦,这会躁意更甚。
像是相处久了,宋祁安总是能轻易察觉到她的情绪,然后恰到好处的令她安静下来。
就像此刻他端过来的一杯甜牛奶,“先喝点垫垫肚子。”
是朱岁暖最喜欢的牌子,还冒着热气。
旁边见到这一幕的李顺云立马凑到了宋祁安身边,有些讨好的嘟嘴卖起萌,“宋哥哥~人家也没吃早饭呢...”
宋祁安:“想吃自己买。”
这货听到后,立马敛了神色,“OK好可以,我告诉你宋祁安,我现在就去点外卖,不就是奶吗?我他妈的点一升,以后我们就饮奶断义吧。”
宋祁安:“......”
朱岁暖接过那杯还热着的甜牛奶,有些随意的叠起腿,恰好开叉的睡裙滑落,露出小半截大腿。
这一幕被一旁宋祁安尽收眼底,不多时就有张驼色毛毯盖在了对方腿上。
她放下手里喝完的玻璃杯时,宋祁安已经转身走进了厨房,朱岁暖盯着他的后背,忽然没忍住勾了勾唇。
他的肩膀很宽,要比小学那会宽很多很多。
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宋祁安时,是在小学。
不知道为什么,那晚的天格外的黑,朱岁暖一个人躲在公园里哭鼻子,零碎的声音吸引了一边小路上的宋祁安。
一阵风吹过,原本被乌云笼罩的月亮恰好出现,两人就在公园的滑滑梯那第一次相遇。
他递给她一张纸巾,“你哭的很难听。”
如今想来,要是她快死之前落泪,宋祁安会不会夸她哭的好可爱。